世界面臨糧食安全問題

　　“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當前世界面臨的糧食安全問題,除了受全球供應鏈中斷的影響,還有更多長期、深層的原因。

　　聯合國糧農組織發布的《2021年世界糧食安全和營養狀況》報告顯示,自2014年以來,由于受到沖突、極端氣候和經濟衰退的影響,全球糧食不安全發生率實際上一直在緩慢攀升。而在2020年,由于新冠肺炎疫情導致全球經濟下行,糧食不安全發生率的增幅相當于前五年的總和。

　　美國康奈爾大學應用經濟學與管理學教授克里斯托弗.巴雷特(Christopher Barrett)也認為,2022年這場糧食危機的到來,其實早已有跡可循。巴雷特指出,長期以來,政界和商界的領導者們一直未曾重視安全網覆蓋面不足、農業和政策創新滯后等關鍵性問題,這導致農業-食物體系以及賴以生存的數十億人在災難面前變得不堪一擊。因此,在沖突、氣候、疫情等事件的沖擊下,2022年世界糧食價格飆升,一度超過了2008-2012年全球糧食危機最嚴重時的峰值。食品價格的急劇上漲會帶來嚴重的健康風險,包括營養不良甚至饑荒,尤其是在發展中國家。世界糧食計劃署的數據顯示,當前約有3.23億人正在或即將遭受嚴重的糧食危機,該數字刷新了紀錄。而在阿富汗、安哥拉、埃塞俄比亞、津巴布韋等十幾個極度貧困國家中,數億人已經陷入嚴重的糧食危機。

　　投機活動加重全球糧食危機

　　糧食危機并不意味著糧食的絕對匱乏。巴雷特表示,當前的世界其實并不缺糧食。全球平均每人每天的食物獲取量約為3000卡路里,包含85克蛋白質和90克脂肪,這遠遠超過了人類維持健康生活所需的新陳代謝量。之所以會產生饑餓和營養不良,并非糧食的供給不足,而是貧困和分配不均,包括嚴重的糧食損失和浪費。因此,食物價格上漲對窮人的沖擊更大,因為購買食物的開銷在他們的收入中占比更高。巴雷特表示,即使面對自然和人為的災難,世界上也有充足的食物來滿足每個人的健康飲食需求。但問題的癥結在于,人類社會缺乏一種反應機制來保護地緣政治中容易被忽視的地區及人群。

　　投機活動也加重了糧食危機的問題。歐洲非營利調查組織光源報告發布的跨國記者團隊調查報告顯示,過去兩年,投資基金增加了對農產品的持股。在巴黎制粉小麥市場,投資基金在小麥期貨中的份額自2018年以來增長了3倍。該團隊調查結果顯示,如今更令人擔憂的是對沖基金正在主導著大宗商品的交易。隨著3月小麥期貨價格升至歷史新高,農業ETF迎來了大量資金注入。所謂農業ETF,是指跟蹤農業標的指數且在證券交易所上市交易的基金產品。農業ETF如此受熱捧,以至于美國ETF提供商圖克里姆(Teucrium Trading)在出售紐約證券交易所的所有可售股票后,暫停了小麥基金Teucrium小麥ETF的股票發行。不僅僅是農業基金,其他與農產品相關的金融產品今年也出現了反彈。隨著小麥、糖和谷物價格的節節攀升,越來越多的投資者加入了謀取暴利的交易活動,包括鎖定供應合同、囤積和過度投機。光源報告團隊表示,食物是生存所必需的,它應該作為一種基本的公共產品而不是一種資產進行交易。然而,現實遠不如理想豐滿,在當前環境下,安全成為資本考慮的重中之重。因此,作為生存必需的農產品對于投資者來說,變得異常有吸引力。過度的投機活動不僅對糧食、谷類或豆類的生產或分銷毫無貢獻,還助長了糧食價格的上漲趨勢,從而進一步加重了全球糧食危機。

　　糧食供應也面臨挑戰

　　盡管眾多學者認為2022年的糧食問題主要出在貿易領域而非供給端,但諸多研究報告顯示,未來一年,全球糧食供應本身或將面臨挑戰。

　　據在線媒體《內幕》報道,盡管2022年糧食危機的誘因主要來自全球局勢動蕩導致的物流中斷,而在2023年,糧食供應本身可能會面臨危機。在2022年8月的一份報告中,麥肯錫咨詢公司預測,由于種植面積下降,農民現金流減少,且收獲的作物遭遇物流瓶頸,歐洲重要糧食產區今年的收成將大幅下跌；加之俄羅斯、巴西等國的作物投入不夠理想,下一個種植季的糧食供應可能會持續趨緊。

　　化肥價格飛漲也是影響全球糧食供應的不利因素。彭博社援引綠色市場北美肥料價格指數顯示,氮肥的主要原料尿素的價格比一年前上漲了一倍多,帶來的直接后果是全球農民可使用的肥料越來越少。麥肯錫咨詢公司在報告中稱,由于化肥短缺和化肥價格上漲,巴西等嚴重依賴化肥進口的國家的糧食產量可能會遭受打擊,這將進一步減少世界市場上的糧食數量。國際美慈組織也注意到了這個趨勢。麥肯納表示,與美慈在危地馬拉合作的農民已經無法投資下一個生產周期,他們要么是買不起化肥和其他石油產品,要么是在市場上找不到用于農業生產的東西。

　　2022年全球一系列極端天氣事件使糧食供應雪上加霜。麥肯錫咨詢公司預計下一次糧食危機將比2007-2008年以及2010-2011年的危機更加嚴重。

　　完善糧食安全網絡

　　盡管未來糧食安全形勢依然嚴峻,但這些挑戰和危機并非不能解決。巴雷特建議,各國應以合約形式建立共同應對災難的財政救助機制,盡快完善安全網絡,讓被邊緣化的人群免受饑餓威脅。

　　巴雷特還指出,世界貿易組織(WTO)的規則是在價格下跌的時代談判出來的,因此WTO可有效限制各國政府針對導致價格下跌的進口實行保護主義。然而,當價格上漲時,保護主義關注的是出口,而不是進口,因此WTO缺乏相應的協議來限制政府對出口實行保護主義。顯然,WTO的貿易協定已經不能滿足當前需求。自2008年全球糧食危機以來,一些主要糧食生產國為使國內消費者免受全球市場價格波動的影響,實施了不明智的出口禁令,進一步刺激了糧食貿易成本飆升。為此,巴雷特提出,政策制定者應全面評估是否需要制定新的貿易協定,以便在面對國內政治力量煽動實施出口禁令時,能有效約束政府的不必要行為,從而控制糧食價格。

　　巴雷特還呼吁政策制定者重視促進農業食品系統創新。他表示,公共農業研發的投資回報率非常高。然而,在過去的20年里,美國對農業研究的公共投資下降了1/3,部分原因在于政府和政策制定者傾向于追求短期結果。在這種情況下,將廢物回收制成肥料和飼料、環控農業、蛋白質替代等長期創新研究需要得到更多關注與投入。